再访怡园酒庄

2015年4月14日

德美说酒__一个中国酿酒师眼中的葡萄酒

怡园酒庄一直是中国精品酒庄的标杆，对于我个人更是如此。

我至今清楚地记得，2003年第一次品鉴怡园的葡萄酒的情景。那时我刚刚从法国回来，开始混迹于中国葡萄酒圈之初，品鉴会开始介绍来宾，有一位长者被组织者介绍为“爱好葡萄酒的朋友”，虽然在一群年轻人中比较显眼，但是，当时中国葡萄酒消费市场很是热闹，年龄长者爱好葡萄酒应该也不是奇怪的事。

既然都是朋友，品鉴葡萄酒也就很轻松，甚至交流的言语也很直接，无拘无束。品评是以盲品形式进行，在揭开谜底之前，对葡萄酒本身，大家其实没有太多褒奖或者批评——酒质中规中矩，在葡萄酒的世界里，应该不难于找到这种酒。但是，当谜底揭开时，我内心里还是有点小振动：这是一款出产于中国的葡萄酒！虽然自己坚信，中国可以酿造出品质优良、具有个性的葡萄酒，但是总体来说，中国葡萄酒的品质在当时尚未有获得广泛的认同。更为令我内心震动的，是前文提到的那位“爱好葡萄酒的长者”，其实就是酒庄的总经理，而他可以和颜悦色地倾听大家对他的产品品头评足——在当时的场景下，大家讨论时也就没有情感因素困扰畅所欲言，甚至我当时对瓶塞还提出了批评。这位长者的诚恳与谦逊，深深地打动了我——好在我的批评也是诚恳的，而不是炫耀的，至少我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从此，作为另外一个酒庄的首席酿酒师，我对怡园这个酒庄多了一分关注，并且于两年后有机会实地参观了这个酒庄。在那之前，我积累了很多参观本地酒庄的经验——明白参观时不能过于刨根问底，因为各家或许都会有些自己需要对同行保密的信息，问多了，大家就会尴尬。但是，在这里，我又一次修正了对中国本地葡萄酒的认识：我有幸住在了酒庄，很仔细地参观了酒庄的设施设备与葡萄园，品鉴了所有的葡萄酒——甚至于包括了他们不是很满意的试种品种。“大家各自拥有的自然条件、设施设备，以及目标市场都是不同的，也就没有值得保密的技术。”当时酒庄接待我的董事一句话，令我有些感动，似乎我们是在谈论哲学，而不是简单的葡萄酒技术。

相反，假如不愿意与别人交流，可能是对驾驭自己掌握资源能力还不够自信的表现吧？

就这样，当别人开始致力于自己种植葡萄酿酒时，怡园的“深蓝”已经于2008年获得了Decanter的奖项，当再有其他酒庄也获得Decanter大奖时，怡园已经在品牌建设与产品销售中风生水起，当一些酒庄开始下功夫建设自己的品牌时，怡园已经升级开始新一轮发展了。总之，怡园一直走在中国葡萄酒庄发展队伍的前列。

虽然不断地有机会品鉴到怡园出产的佳酿，但是，竟然少有机会再次访问。4月10日，终于有机会访问酒庄。

葡萄正在出土。在这里工作了15年之久的园艺师带领我查看了自己很得意的育苗圃（图），以及种植年代最久远的几个地块。尽管田间的葡萄尚未萌芽，他也展示了酒庄新引进的几个葡萄品种——据我所知，怡园酒庄自创建之初，一直在进行引种实验。马瑟兰（Marselan）在这里安家落户，并且取得了不俗的表现——马瑟兰与赤霞珠混酿的名为“Sonata”的酒，前不久被Bettane &Desseauve指南选中，作为中国葡萄酒的代表。

为了进一步提升葡萄品质，怡园酒庄通过地方政府与当地农户协商，将葡萄园土地使用权（在中国，土地所有权归政府所有）通过酒庄补偿农户的方式，收归当地政府，再有政府租给怡园酒庄，酒庄雇佣农户进行葡萄园的管理。与先前的模式相比，农户可以得到酒庄提供的稳定薪酬，葡萄园经营管理过程中的风险完全由酒庄承担，与此同时，酒庄可以完全按照自己既定的目标和技术方案实行管理——否则控制产量、更新品种、改良树形等技术难以进行。可以肯定地说，酒庄除了向政府正常缴纳税费，为农户提供了更多的保障。这也是酒庄回报社会的一种表现吧？

这次访问，看到了2.0版本的怡园酒庄——整饬一新的建筑，既有现代、简约而实用的内部装饰（图），也有新增加便利接待旅游的新功能设施；增加了分选葡萄以及发酵设备，也改善了员工食宿的条件（中国大部分酒庄远离城市，员工们在工作日需要居住于酒庄）。我访问的那天，见到的员工们充满激情、快乐地工作着。

酿造出品质优良的葡萄酒尽管很困难还是能实现的，但是将这种品质与理念传递给消费者，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很多时候，我们拥有理想，也曾脚踏实地，但是，未必就能实现远行的目标。怡园成功之处，不仅仅是酿造出高品质的葡萄酒，更重要的是为中国本土精品酒庄开创了一个样板，一个证明小规模精品酒庄可以在市场存活的样板，激励着那些致力于酿造精品酒的人。

几年前，怡园已经开始在宁夏种植自己的葡萄园，至今已经开始采收葡萄。据说，那里的酿酒设施设备已经开始建设——还没有离开怡园酒庄，我就已经开始憧憬下一次访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