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中国未来要诞生一款伟大的葡萄酒,那么这款酒一定出自宁夏。”
David Henderson,傲龙云谷
*原载于《Decanter》杂志2014年4月号
你可能还没有品尝过中国葡萄酒。不过当你有机会一试时,那瓶酒很可能来自宁夏。
台风“天兔(Typhoon Usagi)”正朝着香港进发。这场强台风预计于9月22日登陆,正是我动身前往北京的日子;船只从几天前起就聚集在港口,停止出航了。幸运的是,我的航班是在那天早上到了达, 下午机场就被关闭了。我看了看窗外——台风带来的第一场降雨正瓢泼而下,冲刷着柏油路。收回视线,我在休息室里四下望了望,竟看到了Michel Rolland,他正在安静地读书。
我猜这位世界顶尖的酿酒顾问并非在度假,觉得自己有义务去打扰他一下。问及他对中国的印象,Rolland相当友好地回答道:“最大的问题是气候。那里不是太冷就是太热,不然就是雨下得太多,没有与欧洲类似的温和天气。”我估计他此行准备拜访中粮集团(COFCO)——作为中国最大的粮油食品进出口公司,中粮集团已全权委托他担任三项精品红葡萄酒酿造项目的顾问。那么,他面临的最大问题是什么?“风味太寡淡了。”他说道,“和加利福尼亚以及南美洲的葡萄酒大不相同。”我们聊到了寒冷的冬季,还有收获季前的降雨——2012年这在一些地区造成了极大损失。还有呢?“我正在酿造的葡萄酒100%产于中国。”在我们告别前他如此说道,“但是许多所谓的‘中国葡萄酒’却并不是这样。中国是世界上最大规模的大宗散装葡萄酒进口商。”他笑了笑,“我觉得调配葡萄酒在这里能成为一项挺有前途的工作,只可惜我已经不年轻了。”
中国共有大约12个葡萄酒产区(以省份或行政区划为基准划分),约665,000公顷葡萄园,不过产出的葡萄大部分都用于鲜食;2010年酿酒葡萄园的面积大约29,545公顷。粗略地从整体而言,越接近东海岸地区夏季降雨量就更大,越内陆的地区冬季就越寒冷。
中国目前规模最大的酿酒葡萄产地其实在新疆,尽管那里没有几个酿酒厂。这里深处内陆,距离吉尔吉斯坦的距离比离北京更近。人们也在兴奋地谈论中国西部高地云南以及西南的四川省等酿造高品质葡萄酒的潜力:路威酩轩集团(LVMH)选择这里投资高品质红葡萄酒的酿造设施。这里极高的海拔(最高逾3000米)冷却了低纬度带来的高温,没有夏季降雨以及冬季严寒的危险;不过这个接近中缅边境的地区因为过于边远,可能带来不少物流管理方面的挑战;而且这里适宜葡萄藤种植的土地并不多。
(想了解更多关于中国葡萄酒产区的信息,请阅读DecanterChina.com专栏作家李德美的两篇介绍产区的专栏:上,下)
向“百万亩”进发
目前为止,宁夏可谓树立了中国高品质葡萄酒声望的功臣。同时,这里也是当地政府尽最大努力发展酿酒产业的地区;在中国大陆,这种政治上的支持和参与是非常重要的。宁夏计划在2020年达到“百万亩(相当于66,700公顷)”葡萄园,也就是说,会比整个奥地利或新西兰的葡萄园面积都大。据称现在宁夏已经种植了30,000公顷葡萄园,绝大部分是红葡萄品种(这在中国是常态),主要品种是蛇龙珠(佳美娜)、赤霞珠和梅乐。不过,许多旁观者都认为这个“百万亩”的目标太过野心勃勃了:由于多年来的过度采取,宁夏的地下水资源稀缺,来自黄河的水也可能遭到污染而无法使用。
我问我的中国朋友,提起“宁夏”,住在其他地区的中国人会首先想到什么。“穆斯林和羊肉。”她马上回答道。诚然,这片戈壁沙漠南部的弹丸之地的传统居民是中国信奉伊斯兰教的少数民族之一——回族,不过宗教与葡萄酒酿造之间没有任何冲突之处;其实如今宁夏的人口62%都是汉族。那羊肉呢?当然和红葡萄酒再相配不过了。
从贺兰山脉的北端到南端,这片颇为不毛、萧索的大地却分布着多个葡萄园。从北到南,重要的次级产区包括石嘴山、银川、永宁(该地区拥有最大面积的葡萄种植面积,该地区最著名的酒庄也聚集于此)、青铜峡和红寺堡。虽然葡萄园通常位于贺兰山脚下,但地势已经很高,在1,200米左右。土壤以沙地为主,有时也兼有粘土和卵石,含有各式各样的有机物(有些地区比例极低,有些则非常高),高pH值——对17个葡萄园的土样进行分析的结果,只有两个葡萄园的pH值低于9。由于年均降雨量只有200毫升,灌溉是必须的。
以上这些让你想到了哪里?没错,显然阿根廷是最具可比性的。正因为如此,我非常想知道阿根廷的葡萄栽培学家Edy del Populo对宁夏有什么看法。Edy del Populo是Dominio del Plata酒庄的酿酒师,他稍先于我和Anthony Rose来到了宁夏。虽然宁夏没有门多萨宏伟的安第斯山脉为背景,但从其他方面来看,这两者的地形风貌,还有荒芜、干旱的特点都十分相似。
清爽、淡雅的葡萄酒
如果你曾经尝试过宁夏的红葡萄酒,你会发现它们与门多萨葡萄酒非常不同。宁夏的葡萄酒风格是怎样的呢?“淡雅、柔和、不会过于浓郁,酸度良好,富于草本气息”——这就是中国酿酒顾问的领军人物(以及DecanterChina.com专栏作家)李德美用来形容“宁夏style”的词汇。我再同意不过了。
正因为如此,我猜测宁夏的气候事实上比门多萨要凉爽得多。Del Populo却不这么认为。他把银川从1998到2006年每年7月的温度记录发给我看,并将这些数据与他自己记录的乌格河谷(Uco Valley)2003年到2013年的1月温度数据作了比较。
“乌格河谷的平均最高气温是33.2°C,平均气温21.8°C,平均夜间最低气温为9°C。而银川与之对应的数据分别是35°C,21.5°和14°C。”他解释道,“由于两个地区都是半干旱地区,每年的降雨模式也很相似,我的结论是银川的葡萄园获得的生长度日数(degree days)比乌格河谷要多。如果从整个地区来看,我估计生长期有效积温在最凉爽的地区约为1400°C,最温暖的地区则可达2000°C。”这个差距相当大,而2000°C的有效积温甚至比布诺萨(Barossa)和玛格利特河(Margaret River)都要高得多。我看到的其他的数据还显示出,1998年到2002年的15年间,宁夏七月气温的平均值为23.5°C,这比波尔多、纳帕、甚至是法国南部城市土伦(Toulon)的盛夏季节还要高。
那么为什么如此多宁夏红葡萄酒都呈现这种淡雅、草本芬芳的风格呢?答案自然隐藏在葡萄种植方式中。该地区的葡萄藤都十分年轻,而且恐怕将一直“年轻”下去,除非人们能找到有效对抗冬季严寒的新方法。休眠状态下的葡萄藤能够承受-10°C左右的冬季低温,不过每十年左右这里会经历几个极端寒冷的冬夜,气温可能骤降至-25°C以下,足以冻死未经保护的葡萄藤(2008年宁夏的最高最低气温分别为+34°C和-27°C)。所以种植商们不得不在冬季到来前不辞辛苦地把剪枝后的葡萄藤压弯,埋入土中。连续15年都这么做的话,葡萄藤的枝干很可能会断裂开来。人们也正在探索新的解决方法,比如采用灌木式葡萄藤(bush-vine system),这种系统每年将葡萄枝干修剪到接近地面的根部,将容易掩埋得多。不过这些新举措还没有被正式投入使用。
不仅如此,在宁夏剪枝、葡萄藤培养以及枝冠管理还远未规范化,葡萄园中的工作仍然做得很不到位,种植商对提高葡萄园品质的要求也了解甚少。采收时间通常取决于物流管理上的需要,而非葡萄采样的情况。在这样极端的大陆性气候下,第一场霜冻来得很早,这对一个年份的葡萄就等于“游戏结束”的标志。这里的植物健康情况也是非常大的问题——在一些地区,由于当地防疫标准不到位,16%的葡萄藤都患有卷叶病,蛇龙珠尤其严重。
“要把一款酒的品质从零提升到还可以的水平,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李德美说道,“但是要把一般品质的酒提升到高品质,则困难许多。因为要改进的部分实在太多了。”他还指出了一个最大的问题:所有的土地都属于政府,而土地可供租借的期限大多很短。“这意味着投资者只能拥有这片土地的使用权50年到70年。这对葡萄酒行业而言实在太短了。”
满载期冀
从中国回来之后,我与在美国工作的葡萄酒进口商Bartholomew Broadbent(Michael Broadbent的儿子),以及David Henderson谈了谈。Henderson是美国著名的中国产葡萄酒品牌傲龙云谷(Dragon’s Hollow)的创始人,该品牌的葡萄酒全部来自宁夏。Broadbent曾经协助进口及经销傲龙云谷葡萄酒,不过现在这项协议已经终止了。
尽管面临各种各样的挑战,Broadbend依然认为宁夏具有“极大的潜力”。Henderson回忆起和美国酿酒商Jess Jackson初次前往宁夏勘查时的情景:“令我们感到无比兴奋的是干燥的环境——这里完全没有其他产区常见的霉病的危险。”Henderson依然认为这里是“中国最好的葡萄酒产区”,并自信地说道:“如果中国未来要诞生一款伟大的葡萄酒,那么这款酒一定出自宁夏。”
不过李德美的态度要更谨慎一些:“现在要下结论还太早了。”他是对的。在这个地区,葡萄种植方面的挑战依然十分艰巨。但是,当你真正遇到一款果味成熟、精工细酿的宁夏红葡萄酒,其平衡、优雅、鲜活以及强劲的单宁架构都会立即令你倾心。与气候条件的数据相悖,宁夏似乎自然而然地保持了适度的产量,供需平衡良好。想必宁夏葡萄酒还会有令我们吃惊的表现吧。
(编译:吴嘉溦/Sylvia W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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