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岸一级庄的20“岁”——品鉴五大名庄1998年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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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两天之内,两次品鉴左岸五大一级庄,再加上柏菲、金钟、欧颂、白马和柏图斯的20年陈酿,顺便加上滴金收个尾。而且这两场品鉴,举办于中国的两个南方城市:深圳和南宁。我真的要感谢能说一口流利法、英、中文的葡萄酒讲师朱利安以及他的中国团队。

这两场品鉴中,我们聚焦的年份是1998年。这是以“右岸年份”著称的一年。为什么?主要因为9月29日和10月1日下了几场大雨,好些赤霞珠还没有充分成熟。

在前往中国之前,我和波尔多中间商Jeffrey Davies聊过这个年份。他告诉我,20年后的1998年份,无论左右岸,在波尔多行家的眼中都是相当有看头的。我们实际的品鉴也证实了这一点。别忘了,1998年的8月非常炎热,而通常8月才是决定每个波尔多年份情况的关键月份。在1998年,这些佳酿都充分地成熟了。

当然,20年陈酿的波尔多价格不菲,远远高于几乎我们中所有人的承受能力——除非我们有机会在这样的品鉴会上一亲芳泽。所以,我想在专栏中聊聊关于这些酒庄,以及这些佳酿漫长寿命的一个节点,而不仅仅是罗列下我的品酒词。

我先写左岸,再写右岸。

顺便一提,所有的二十“岁”佳酿都状态绝佳:液面高度良好,没有木塞味(TCA),储存和运输的过程中也应该从没遭遇过高的温度。这些酒都是在品鉴会之前不久,从香港的一家零售店买来的。充分证明了如今香港葡萄酒行业的专业程度。相关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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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菲 1998年份

(酒精度:13%)

图片:2015年的拉菲罗思柴尔德酒庄。图片版权:Chris Mercer / Decanter

拉菲古堡是一个庞大的酿酒产业。112公顷葡萄园,每公顷产量在48百升(信息来源于Eric Bernadin和Pierre Le Hong的著作《梅多克列级庄》),也就是说拉菲每年可以装瓶53万升葡萄酒,再以每瓶375英镑(大概3500人民币)的价格计算,每年的营收就在2.5亿英镑(23亿人民币)左右。内部人士指出,包括拉菲在内的一级庄,酿造每瓶葡萄酒花费的平均价格很少超过30欧元(240人民币)——远远少于销售价的十分之一。

呼,对庄主们、中间商和征税员而言,真是太好的消息了。那些梅多克的砾石坡,看来像是上个冰河世纪残留下的滩涂,其实每一颗卵石都包裹着看不见的金叶子。

拉菲并不永远是每个年份风味最浓密的那款酒。但它总是那款高贵的大酒,是文雅的代名词,是液体的古典主义,更代表着妙不可言的、最高品质的精酿。到了这个境界,拉菲已经不需要品评者们费劲周章地描述它的“深邃”、“力量”或者“浓郁风味”了。

值得一提的是,拉菲确实比其他的一级庄都要更早认识到,采用最高品质的葡萄酿造头牌酒(第一标)是何其重要。

1998年份的拉菲古堡,就仅仅用上了酒庄当年34%的收成。它是一款81%赤霞珠(包括来自位于圣埃斯泰夫Caillava葡萄园的老藤),以及19%梅乐的混酿。

20年后,它的颜色依然深邃,没有明显变成砖红色的倾向,不过现在变得更加不透明了。它闻起来令人愉悦:轻盈地、细腻地,如同古典的舞者,踮着脚尖从酒杯中翩然而出。香氛饱满,却依然保留了一丝神秘,满是香木、雪松、精树脂和未点燃的雪茄的气息。果味成熟四字不足以形容它的精彩——将它与任何纳帕酒相比,就会感到它的成熟自在其中,而不张扬在外。

入口后,它却是一款非常浓郁的红葡萄酒。就算产量稍高,也丝毫不妨碍拉菲的葡萄藤出产风味浓密的果实(噢,那些镀金的卵石啊)——但是也别忘了波尔多传统的陈年法则:18个月的小桶陈年,几乎有些执念的三个月一换桶,也就是说在装瓶之前,百分之十到十五的酒会蒸发消失掉。这个过程本身,就令酒更加浓缩(也令我们计算出的庞大营收变得有理有据)。

这款1998年份,我认为它比较偏瘦销,但并不妨碍它绵长而有架构,风味在口中袅袅升起,比起一开始的香氛,留在口中久久不去的是干水果的风味,配以良好的单宁和鲜明的酸度,取得了完美的平衡。而橡木带来的香料、雪松的风味,如同包裹在果味之外的迷雾。

伟大的左岸波尔多,风味总带有一些方向和目的性,令人很难不联想到代表罗思柴尔德家族的五支箭标识——但是这款酒放出的“箭”,却有着柔软、羽毛般的枝杈。

我的中国听众们非常享受这款酒——深圳的爱好者们喜欢它仅次于柏图斯,南宁的爱好者们则将它评为第一名。罗伯特·帕克给它打了98分,我会给它96分。

木桐酒庄 1998年份

(酒精度:12.5%)

风土上的相似之处,意味着谈论木桐酒庄(目前90公顷),就经常需要与拉菲进行比较。当然,它们显然是一对“异卵双胞胎”。历史上它们本来是一体,却被它们共同的主人——Ségur侯爵、“葡萄藤王子” Nicolas-Alexandre划分成两座酒庄。

两家的葡萄园摩肩擦踵,小拉菲的Carruades葡萄园就和木桐鸡犬相闻。波尔多的“十大名庄”之中,再没有两家像它们这么“亲密”的了。在地图上看它们的轮廓线,你会发现两家酒庄分享了同一片巨大的砾石山丘。但是落实到酿出的酒款,它们又是那样不同。

我们只能大致描述两者的位置,因为属于两者的地块分布有点复杂(我是在说拉菲在圣埃斯泰夫而不是波雅克的那片葡萄园,还有它家位于葡萄酒之路D2西边的那些葡萄园)。但是也许拉菲和木桐最大的差异,在于拉菲占据了砾石丘的北边,而木桐占据了南边?所以前者具有更细腻的表现,后者则更慷慨而异国情调。我不知道答案——但背后一定是有原因的。有机会每年常规品鉴两者的人们,都不断注意到这样的差异。

回溯木桐这种等级的酒庄过往的发展历程,我们总会看到几次发展的“换档变速”。这种改变,往往发生在关键工作人员更替,或者酒庄易主(但是带来的影响不那么明显)的时候,常常引发一轮对品质的全新追求,推行新的酿造理念;而在一级庄当中,五分之三的原因,都是因为酒庄建设了新的酒窖设备。

对于木桐,“换档”发生在2003年Philippe Dhalluin加入酒庄之后。木桐的1998年份,诞生于酒庄一个品质不太稳定的时期,不同年份之间差异之大,令收藏者心里没谱:比如1982年、1986年极为优秀,1985和1989年则没有那么精彩。

木桐2015年份酒标。图片版权:木桐酒庄

直到1993年,木桐才有了官方意义上的副牌酒(第二标)。1998年,酒庄开始系统性地筛选采收的葡萄。1998年份的木桐,使用了酒庄57%的收成酿造,是86%赤霞珠,12%梅乐和2%品丽珠的混酿。但是在那个年份,木桐的筛选远远没有拉菲严格。酿造在旧酒窖中完成,使用大型木制发酵缸,这使得酒庄很难把每一片葡萄田的收成分别酿造。此外,酒庄对压榨酒的使用,以及对橡木桶的选择,都远远没有如今讲究。

尽管如此,1998年份也绝不是一款令人失望的酒——在南宁品鉴会上,它是两位爱好者最爱的酒款;就我个人而言,如果能有机会再品鉴它一次,我会非常开心的。

它看起来比起其他几家呈现了更多的陈年之色。香氛甜美,有奶油般的气息,魅惑而令人愉悦,但是纯净而鲜活。比起拉菲,1998年份木桐的果香少一些。入口是令人惊艳的果味,风味浓密紧致,兼有柔和、宜人的内核,丰腴饱满,余味悠长。果味与烤肉、甜辛以及皮革的气息完美交融,令人开胃。罗伯特·帕克给它打出了96分,我可能要给它94分。

不过在波尔多,分数常常是比较出来的,尤其是在与高品质酒款比肩的时候。如果单独品鉴这款酒,你可能会觉得这个和同等佳酿比出来的分数有点苛刻了。

拉图酒庄 1998年份

(酒精度:13%)

拉图酒庄里著名的塔楼。图片版权:Benjamin Zingg, Wikipedia

人们常常会说,拉图酒庄的核心葡萄园——标志性的 “塔”附近的47公顷葡萄园L’Enclos,拥有梅多克最上好的风土。确实有道理。至少在那么多潮湿、干燥、温暖、寒凉的年份里,它都持续出产了高品质的葡萄。

渗水性良好、四米深的砾石土壤,底下则是储水性良好的蓝粘土,被认为是这片风土最大的奥秘。而且,拉图独占了这片风土宝地——尽管毗邻的碧尚男爵和女爵,会争辩说他们也获得了一些恩惠。在拉图,我们比拉菲更接近吉龙河。

和拉菲相似,拉图也早就开展了对收成的筛选分级,除了头牌,也出产副牌甚至第三标葡萄酒。

1998年份,正来自拉图一个至关重要的时期。这款酒呈现的状态,也正说明了酒庄当时的情况。

1993年,大富豪François Pinault买下了拉图酒庄,但是并没有马上带来什么改变。Frédéric Engerer已经来到了拉图工作,但是1998年刚刚成为“总经理(Président)”。1998年采收之后(而不是之前),他才完全接管了酒庄。

在他的领导下,拉图焕然一新——新建酿酒厂,开展巨大的变革和改新,但这些都发生在1998年以后。与此同时,酒庄还将重点放在葡萄藤的精细管理以及土壤健康上,并且逐步引入了生物动力法。

1998年份的拉图,是90%赤霞珠和10%梅乐的混酿,和拉菲、木桐比起来,深浅并没有太大区别,但是酒韵比木桐更年轻一些。这款酒是三款中果香最直率的一款:新鲜的黑莓香氛,兼有一丝烘烤点心的甜美以及爆米花的香气。

在口味上,它充满莓果的芬芳,力量充沛,深邃幽长,并不肥满,但是气势满满。清晰的果味贯穿始终,即使已经咽下,黑莓果香还在口腔盘桓。在我看来,它并没有拉菲或木桐那么复杂,但是它的储存及陈年情况良好,是一款直率鲜明的好酒。罗伯特·帕克给了它90分,我也同意他的看法。不过中国爱好者们似乎对它的评价更高一些——在深圳的品鉴中,两位爱好者认为它是第二位喜欢的酒,另两位把它排在第三;在南宁,也有一位爱好者将它列为第二喜欢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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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歌酒庄 1998年份

(酒精度12.5%)

玛歌酒庄的面积比拉菲还要更大:265公顷,本身就是一个小村庄了,只不过其中很大一部分是牧场,沿着吉隆河一路延伸。目前,92公顷的土地种植了葡萄藤,不过在五大一级庄之中,葡萄园的位置却是分布最零散的。一瓶玛歌,可以看作是玛歌产区最佳地块的综合体现;不过它最核心的地块,还是一片单一砾石丘。不过这里的砾石土壤比梅多克北部地区更加沙化,而比起力量强劲、大块头的酒款,沙地葡萄园往往造就更加细腻、柔和的风格,

近年来,玛歌酒庄也经历了一次“换档变速”。只不过变化发生得非常“玛歌Style”,悄无声息,和谐顺遂,我们很难在某一个年份中发现任何明显变化的征兆。

已故玛歌总经理Paul Pontallier欢迎变化(他本人以前就是一位研究者),但是在充分进行实地验证之前,他不希望施行大刀阔斧的改革。

那些在波尔多顶级酒庄已经十分普及的现代化技术(比如精准筛选),玛歌总是迟了一步才引进。和木桐一样,玛歌近年来也投资建设了新的酒窖设备,给酒庄的工作方式带来了质的改变——从2015年起,酒庄终于可以把不同小田块出产的葡萄单独进行酿造了。

传统上,玛歌一直出产副牌酒——据官方记载,玛歌红亭(Pavillon Rouge)的历史可以追溯回1906年。玛歌酿造副牌的原因之一,显而易见是由于不同田块风土明显的差异性。

1998年,玛歌50%的收成被用于酿造正牌。但是到了如今,够格进入正牌玛歌的葡萄更少(2010年只有38%,2016年只有28%)。1998年份玛歌仅含有55%的赤霞珠,40%都是梅乐,最后的5%来自品丽珠和小维尔多。这款酒中的赤霞珠含量,是1998年份四座梅多克一级庄中最少的一款。

玛歌1998年份具有良好的色泽:比拉图更浓郁,几乎没有显现出砖红色。倒入杯中,它先是静静地,就好像歌者在演唱前清嗓,但是五分钟之后,它的香气便以极为和煦的方式绽放,奉上我们期盼的一切:红黑水果香,绒面皮革,奶油和蘑菇——五款一级庄的1998年份中,再没有哪一款像玛歌这样已经进入了“成熟葡萄酒”的境界。

二十分钟之后,玛歌依然是四款梅多克一级庄中香气最丰满的一款,尽管和拉菲以及侯伯王相比,紧致程度稍逊一筹。这款酒口感清新、纯净而别致,如同在舌尖跃动,复杂的风味充盈口中,爽利而表达精准,没有一丝一毫逾矩。也许有一点点草本气息,令它清新,却绝不是缺陷。深圳的爱好者很喜欢它,一位观众将它评为第二喜欢的酒,另有两位把它评为第三名。罗伯特·帕克给这款酒打了91分,我愿意给它94。

侯伯王酒庄 1998年份

(酒精度:13%)

侯伯王是五大左岸一级庄中面积最小的酒庄,而且只怕永远不会再扩大了。和其他一级庄不一样,它没有机会吸收周边的葡萄园了——主要因为它的周围地区,已经被城市覆盖。48公顷,在波尔多不算大,但已经是勃艮第最大面积的独占特级园Clos de Tart(7.5公顷)的六倍了,产量足以影响市场。此外,侯伯王酒庄的历史,也比其他一级庄早了200多年。

这样的五大名庄品鉴,最大的好处在于能够令人清晰地意识到,侯伯王与其他左岸一级名庄有多么不同。

它的葡萄成熟方式,果味表现,还有单宁的质感,都与其他一级庄不尽相同——特别是那干而细腻的口感,是其他四款不具备的。

你可能会觉得,侯伯王1998年份比其他几款果味更成熟,单宁更坚实;但是,你依然会感到它轻盈、匀称、苗条而敏捷的体态。其他四款,就算是玛歌,也令人感到更博大、在舌尖更厚重。侯伯王的浓郁与轻盈,如同香氛雾一般。

位于佩萨克产区的侯伯王,风土环境也与其他四家位于梅多克的一级庄差异明显。砾石更细腻,坡地的海拔也稍高一些(27米,高于拉图的16米);土壤成分当然也有更细致的差异。侯伯王距离狂野的大西洋,以及吉隆河入海口都更遥远,只有慵懒的加龙河缓缓流过——所以,来自河水的阳光反射,以及海洋的影响都更不明显。另外,毗邻的波尔多城,也给它带来了更多热量——每年侯伯王都是一级庄中第一个采收的酒庄。

1998年份侯伯王是一款极为出众的葡萄酒——在一个梅乐表现更佳的年份,配合赤霞珠比其他梅多克酒庄更早成熟的葡萄园,这也许是理所当然的。侯伯王的葡萄园中,赤霞珠的种植面积稍微占上风(45%赤霞珠,15%品丽珠,40%梅乐)。

不过在1998年份的混酿中,侯伯王的梅乐比例在五大一级庄中最高,达到60%,赤霞珠仅有40%。

这样的梅乐比例,比1998年份的右岸名庄酒——金钟、欧颂和白马还要高。不过,这几款右岸名庄喝起来更有“梅乐味”:毕竟梅乐在那里种植面积更广,环境更适宜,品种表现也更舒展。这证明了一个很重要的结论:我们喝到的所谓“品种特征”,其实更多是风土的表现。确实,侯伯王1998含有更多梅乐,但它们是侯伯王的梅乐——和白马、欧颂以及金钟的梅乐完全不同。

这款二十年的陈酿颜色依然深邃,具有令人兴奋的动物皮毛、晒干野味、煮李子和烤肉风味,还有清新的茶叶香;尽管果味很成熟,但是鲜活生动,甚至有点尖锐跳脱;深邃而集中,如同精油般浓郁。单宁紧致但不会太过浓厚,一丝红糖的甜美,与细腻而鲜活的酸度完美平衡。这款酒还将拥有漫长的未来。

罗伯特·帕克给它打了96+分,不过他的品酒词却似乎比这个分数更加溢满赞美之词;我会给它98分。

这款酒在深圳赢得了一位爱好者的“第一喜爱”,一位爱好者的第二喜爱和两位爱好者的第三喜爱;在南宁,则是一位爱好者的第一喜爱,和两位爱好者的第二喜爱。

编译: 吴嘉溦 / Sylvia W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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