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尔多2013：难题重重的回归季

在中国，带薪休假的概念在2008年1月1日才有了法律规定的支持*，而且工作的第一个十年内每年只有五天的带薪休假。所以对于中国的读者来讲，可能很难想象9月对法国人而言的意义：这是一个被称为“La Rentrée（回归）”的月份——在这个月里，整个国家都会从一个漫长得让人无语的暑假中重返工作。

在法国，大多数工作的人都有25天年假（在法国人面红耳赤地抗议之前，容我强调这是排除银行假日之外的天数），但是几乎所有人都选择把所有年假连在一起休，举家前往位于乡村或海边的私家别墅度假。整个国家分为“七月休假的人（July-istes）”和“八月休假的人（August-istes）”，这指的是他们不在办公室的时间。不过这个信息意义不大，反正这两个月的所有工作进度都像乌龟爬一样地缓慢。

所以，对许多国家来说，九月就像新年一样——正是时候设立目标，重新审视未来，开始新的项目，并且让工作状态回到正轨。对北半球的农业工作者而言，更有一个雷打不动的期限迫使人们返回田间——那就是收获季。

然而今年，对大部分的葡萄园工人而言，这个九月非比寻常，他们很不情愿的发现手上的剩余时间会较多。今年的法国面临着有史以来最姗姗来迟的收获季之一，即使是波尔多的白葡萄也需要等到九月的第三个星期才可以采收，红葡萄更要得到十月中旬或下旬才能被运往酒窖。

“采收时节越晚，发生意外的可能性就越高。” 老酒客酒庄（Chateau Lauduc）的Hervé Grandeau沮丧地说道。

Grandeau今年的压力一定比以往更大，因为他八月才当选波尔多及上等波尔多AOC协会（AOC Bordeaux and Bordeaux Superieur syndicate）的主席。这两个形状不规则的法定产区涵盖了大约4000多个酿酒商，这相当于整个波尔多一半的酿酒商数量。在艰难的年份，常常是这些酿酒商们首当其冲，蒙受损失。这是因为，唯一可以与糟糕的气候相抗衡的方法是花大笔金钱，聘请更多工人，并且给与葡萄园更多照料和关注。可是波尔多AOC的大部分葡萄酒售价都大幅低于5欧元，令酒庄很难有多余的预算应付突如其来的自然灾害。

当然，现在对2013年份做出结论还为时过早。截至目前为止，我们还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这将成为一个产量小而品质高的年份。今年的夏天，法国各地几乎都一直艳阳高照，气温炎热。这样完美的假日天气让我们误以为一切都将顺利无虞。

但是葡萄藤的“记忆力”却比我们更持久。它们中的许多因为缺乏日照的五月、降雨量比以往多了一倍的六月和多个日照时数很低的日子而落下了生长进度。在这样的情况下，今年的葡萄藤遭遇了开花不均、萌芽期不顺还有障碍重重的生长期，结出的葡萄难以避免地有些“先天不足”。

到了七月，波尔多的天气却报复般地忽然变成了炎炎夏日，日照时数长达330小时，甚至打破了1991年的纪录；紧接着的八月也同样骄阳似火，日照时数大大超过平均水平。即使是看似如此良好的天气，也依然难免冰雹的袭击。法国几乎每一个葡萄酒产区都无一幸免地遭到冰雹“光顾”，全国都进入了高度警戒状态。仅在波尔多及上等波尔多AOC就有1400个酒庄被冰雹侵袭，350个酒庄损失了多于80%的收成，估计价值达7000万欧元。更糟糕的是，这些酒庄中的几乎四分之三都没有购买保险。

“库存已经是近十年来的最低水平。”在这个礼拜举办的2011和2012年份 品鉴上我遇到了Grandeau，他对我说道，“上一次酒窖这么空荡荡还是在1998年，1997年份之后散装酒的价格扶摇直上，升到了每桶（tonneau）1500欧元。”（tonneau是900升，散装酒通常以tonneau为单位在波尔多销售，之后由当地酒商负责装瓶，以各种品牌出售，木桐嘉棣、Premius都在此列）。

那时的散装酒价格可能比如今要高50%，现在的平均价格大概稍稍高于€1000。一时的高价可能给酿酒商带来暂时的经济效益，但很短的时间之后波尔多葡萄酒就可能会失去它们在关键市场上的货架位置，因为消费者不愿意花更多的钱购买相同的产品。

“我们的希望是散装葡萄酒的价格能够缓慢而稳定地升到1200欧元。” Grandeau说道，“以这个价格，酿酒商中的80%都能够通过酿出的酒营生——这在如今并不容易——但我们依然能够与阿根廷、智利和澳大利亚葡萄酒竞争。”

“平易近人的波尔多葡萄酒”如果价格飙升，含蓄地说，恐怕时机非常不妙。中国市场对列级波尔多葡萄酒需求下降，政府对企业高价送礼进行限制，现在其实正是价格不那么高的产区表现自我的最好时机。这些葡萄酒本应当适时地走进消费者的视野，呈上用同样葡萄品种酿造的、甚至以同样品牌标注的葡萄酒（因为许多著名酿酒世家如罗斯柴尔德和勒顿家族都生产波尔多及上等波尔多AOC等级的葡萄酒），价格却远远低于政府限制的额度。如果波尔多葡萄酒的价格在中国市场反而再次膨胀起来，将很可能造成全盘皆输的局面。

*《职工带薪年休假条例》，2008年1月1日付诸实施。

专栏作家简介

Jane Anson是Decanter驻波尔多记者，1994-1997年曾在香港居住，从2003年起长居波尔多。著有讲述波尔多一级庄历史的《波尔多传奇（Bordeaux Legends）》（由Editions de la Martiniere于2012年10月出版）。在著作《葡萄酒鉴赏（The Wine Opus）》以及《1000种质优价廉的葡萄酒（1000 Great Wines That Won’t Cost A Fortune）》中负责波尔多及法国南部地区部分的撰写（两书分别由Dorling Kindersley出版于2010及2011年）。Anson同时是《米其林法国葡萄酒产区指南（Michelin Green Guide to the Wine Regions of France）》的作者之一，并每月为香港南华早报撰写葡萄酒专栏。波尔多学院认可葡萄酒讲师，伦敦大学学院出版专业硕士。 *书名均为意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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