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户还是佃农?法国葡萄园的所有权之谜

作者:

法国酒庄真的都是“自家的地里种出的葡萄酿的酒”吗?租户和佃农制度有什么区别?听Andrew Jefford揭示法国葡萄园所有权的秘密。

图片:勃艮第布鲁伊产区,图片版权:Andrew Jefford
图片:勃艮第布鲁伊产区,图片版权:Andrew Jefford

在法国葡萄酒产区旅行时,你和酒农聊天,可能会听他们说自己的土地有一部分是“fermage(租的)”,或者也有极少部分人会说自己是“métayage(佃户)”。这两者有什么差别呢?

租户制度Fermage

“Fermage”说的是,一片土地的拥有者是其他人而不是耕作它的人——也就是说,酒农是土地的“租户”。2010年,法国三分之二的农业用地都是以这种“租地”形式耕种的。

对于一个酒庄而言,“自家的地里种出的葡萄酿的酒”更容易引起人们对产品以及庄主家族的好感——尽管土地真正的主人可能并不露面。

“Fermage”形式的土地租借在法国葡萄酒产区十分常见,但我们却不一定会在酒标上看出丝毫端倪

比方说,勃艮第最大的一片“蒙哈榭(Montrachet)”葡萄园,是杜鲁安家族(Drouhin)位于普利尼(Puligny)的两公顷葡萄园。

其实,这片葡萄园真正的主人,从14世纪开始就是Laguiche侯爵家族。杜鲁安家族倒是在酒标上清楚地解释了这一点,不过两者之间更像是平等合作,而不是单纯的租赁关系。

但是另一桩葡萄园买卖很少有人知道,酒标上也难以看出端倪:

1998年,Henriot家族旗下的宝尚父子酒庄(Domaine Bouchard Pere & Fils)买下了William Fèvre酒庄令人馋涎的40公顷夏布利葡萄园(其中12公顷是一级园,16公顷是特级园)。但是大部分人不知道的是,William Fèvre并没有把地权转手

当然,由于土地的耕作和管理完全依靠宝尚父子酒庄的团队,葡萄园的一切事宜他们说了算。只不过在一开始,他们确实仅凭一纸租契在耕作这片葡萄园。到了现在,宝尚父子酒庄已经将三分之一的土地买了下来。

可以想见,围绕葡萄园租赁的权利和收益,酒农和地主常常争执不休。这也难怪,租户辛辛苦苦地提高果实品质,令一片或一系列葡萄园声名大振,促使酒价飙升,而地主只需要坐享由此带来的长期利好

另一方面,根据《法国民法典》的规定,最初开发土地,栽种葡萄藤的是地主的职责,但地主很可能并没有大量投资高品质葡萄藤的打算——这对租户而言可不是好消息,势必造成更多的纠纷和争论。在各种砧木疾病横行的如今,开发时错误的选择可能是致命的

不过,葡萄园地主们也有他们的难处。现行的农业用地租用制度是20世纪40年代制定的,并没有根据现在的农业现状以及投资政策“与时俱进”。

这些规定包括:根据地价的区间,由政府决定固定的租金;只要租户愿意,租借期(通常分9年、18年和27年租期)几乎是百分百可以延长的——就算地主想卖地也不行。对于买家,租户也拥有“一票否决权”,甚至如果租户觉得售价过高(*影响到租金),还可以诉诸法律讨个公道。

佃户制度Métayage

在葡萄园用地租赁合同中,租户需要支付给地主一定租金,作为使用土地的报偿。

但是对于métayage(佃户)而言,情况就不一样了。佃户支付给地主的不是金钱,而是葡萄——通常是三分之二的葡萄归佃户,三分之一的葡萄归地主

也正因为如此,佃户制度对于酒农的激励作用不如租户制度,因为酒农拼命努力工作带来的成果更少一些。

整体而言,法国只有1%的农业用地还采用佃户制度。但是有一个葡萄酒产区至今还在常规运用这种制度——我发现这一点是在去年,对此非常吃惊。

你猜这个产区是哪里呢?

里昂工业革命与博若莱

博若莱(Beaujolais)是法国农村佃户制度最普遍的地区。整个地区都是如此,那些特级葡萄园(cru)尤甚——他们好像还活在中世纪。”博若莱产业协会主席Dominique Piron说道。Piron本人是一位酒农,家族产业深植莫尔贡(Morgon)产区,所以对这个问题,他比谁都清楚。

图片:博若莱行业协会主席Dominique Piron,图片版权:Decanter
图片:博若莱行业协会主席Dominique Piron,图片版权:Decanter

去年10月,我们在的弗勒里(Fleurie)产区的Auberge du Cep餐厅共进午餐,他给我讲了个故事,向我说明了博若莱变革迟缓的理由。

拿破仑三世执政期间(1852-1870年间),法国经济不错,里昂尤其非常兴盛,丝绸业和工程业带来了巨大的财富,许多实业家都兴起了在博若莱投资的念头。

博若莱风景优美,从城市里骑马三个小时就能到达,他们常常带着全家老小来访。但是,这些实业家庄主从来也没有成为博若莱酿酒行业的主心骨,他们只是周末或者8月会过来度度假而已。

到了他们孩子这一辈,他们并不会在葡萄园投资,而且由于法国的继承法*,父母死后他们也没有购买彼此手上的地权,渐渐的,每片土地的所有权就变得很复杂。如今这些酒庄都处于很糟糕的情况,酒庄建筑摇摇欲坠。

“采用了150年的佃户制度之后,博若莱缺乏家族的酿酒文化,没有对未来的展望,也没有代代相传的习俗。”

(根据法国继承法,所有直系子女都有权继承一部分土地)

Piron说道,“所有那些大型的老酒庄”在过去几十年里都被逐渐卖掉,这给那些准备好投资的人而言是个好消息,但对于佃农而言却往往是当头一棒。

在特级葡萄园,惰性以及缺乏远见带来的弊病尤其根深蒂固。“在博若莱南部,葡萄园大多经过改修,酒庄面积也更大,经营效果很不错。如果我们组织一场技术交流会议,南部的酒农都会赶过来。在北部,人们的态度却往往是:‘我祖父也这么做来者,但我没看到任何改善。’好在,随着年轻一代的加入,这种情况就要结束了。不过我会向人们指出,现在博若莱面临的危机,并不像其他产区仅仅是销售的下滑,而是一个绵延两个世纪的历史问题。”

如他所说,就在去年,博若莱迎来了一场重大的变革:最大的特级葡萄园之一,布鲁伊(Brouilly)产区令人叹为观止的99公顷酒庄Chateau de la Chaize被卖给了里昂的基建房地产大亨、Maïa集团的总裁Christophe Gruy。

当然这笔收购可能并不“典型”,因为早在里昂工业革命之前的1735年,Roussy de Sales家族就开始经营Chaize酒庄了,而且至今酒庄的经营情况良好。不过,酒庄确实有七个“佃户”为他们工作,其中包括Moulin Favre酒庄的Armand 和Céline Vernus。

Christophe Gruy想把整个酒庄改造为有机种植,希望自己的佃农们能够予以支持。

或者,佃农们也可以选择转变为租户——如此一来,他们为自己种葡萄酿酒,仅上交租金,Chaize酒庄是否转为有机种植也和他们无关了。但是如果要转为租户酒农们就需要自己拥有一个酒窖,而许多佃农并没有这样的实力。

结果,七个佃户协议全部被废止了。佃户之一的Céline Vernus告诉我,她和Armand转做租户,将租用的土地从8.5公顷降为5公顷(除了租地之外,他们也有自己的葡萄园,还有一个设施完备的酒窖)。其他两个佃农成了Chaize酒庄的雇员,剩下的几个佃农则彻底退出了。

看来,博若莱乃至法国的佃农历史,正在缓慢但确实地走向终结。

编译: 吴嘉溦 / Sylvia Wu

DecanterChina.com刊登的所有内容版权属于Future plc。未经Decanter书面授权,任何组织和个人不得以任何形式或方法对该内容的任何部分进行复制、转载及传播。

DecanterChina.com官方媒体合作伙伴(查看“关于我们”)在与Decanter签订媒体合作协议后可对一部分内容进行转载。联系china@decanter.com咨询如何成为DecanterChina.com官方媒体合作伙伴。

评论

Your_name:
提交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