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芬、韦伯伦和葡萄酒

与Jefford相约星期一

圣诞节期间，我与一位朋友共进晚餐；他就是肯特郡Deal市著名的葡萄酒收藏家和品鉴者Frank Ward。我们（和其他人一起）分享了一瓶他在30年前花11英镑购买的葡萄酒。如今，这瓶酒已经升值到大约6,700英镑左右。

在回家的路上，我开始思考如何使用经济学原理解释这个现象，以及这些原理会向我们阐释高档葡萄酒作为“商品”的哪些本质。（如果你只想知道我们喝的是哪一款酒，直接跳到本文的最后就可以了。）

从表面上看，这瓶葡萄酒也许像是经济学家所说的“吉芬商品（Giffen good）”——即商品价格上升引起消费者的需求量不减反增的商品。1984年，O.W.Loeb葡萄酒公司的Anthony Goldthorp（已故）将这款酒出售给Frank，他则买下了自己想要的数量。可到了如今，就算这款酒送上门来，也没什么人能买得起一、两瓶了。

不过，因为这种情况与社会地位紧密相连，而非与实际的消费需求相连，所以使得它失去了作为吉芬商品的资格（在吉芬商品的概念里，价格上涨是供需关系带来的一种矛盾结果。特别是当极端贫困的时候，人们不得不减少对高档商品的消费，同时增大对作为生活必需品的主食需求，从而令主食价格上涨）。确切地说，高档葡萄酒更符合经济学家所说的“韦伯伦商品（Veblen good）”。

韦伯伦商品与供需关系的一般法则正好相反：某种商品价格的上升使得该商品更受欢迎，而价格的降低则使该商品的受欢迎程度降低。当Frank所买的那瓶葡萄酒只值11英镑左右的时候，即使很多人买得起，也没有人希望花这个钱；而现在这瓶酒的价值增长到6,700英镑，却吸引更多人想要购买，虽然已经很少有几个人可以负担得起了。（值得一提的是，1984年的11英镑相当于现在的30英镑。）

这瓶葡萄酒也是经济学家Fred Hirsch所说的“地位商品（positional good）”，因为它大部分的价值取决于别人有多么狂热地想得到它。由于这款酒的供给量固定（而且现在已经十分稀有：这款酒当初是使用三分之一公顷葡萄园出产的葡萄酿造的，而且酿出的酒大部分已经被饮用掉了），葡萄酒收藏家们都十分热切地渴望将其收入囊中，并且只有最富有的人才能负担得起。地位商品价格的增长通常都比人们的收入增长快得多。（唉。）

据我猜想，一瓶葡萄酒变为地位商品的那个转折点对葡萄酒的酿造者来说一定是苦乐参半的。乐的是这种转折意味着他或她个人将变得十分富有；苦的是这款酒此后多半要落到财大气粗的土豪、只知道炫耀地位的寡头政治家或者独裁者的公子哥儿们手中，在奢靡的宴会上、在丝毫不受注意的情况下被喝掉；而不会令Frank这样的人有机会欣赏——他会手捧笔记本花上一个小时追踪它的经历，并将这些故事分享给那些听了葡萄酒的奇妙来历会双眼发亮的朋友们。

然而，自2011年6月以来的一段时间内，美术品等其他类似商品都在高歌猛进，股票市场情势大好，全球高资产净值人士的数量也一直保持稳定，但葡萄酒却一直表现凄惨。对于根据标准指数（例如Liv-ex的指数等）的定义，在习惯上所说的高档葡萄酒是否真的是韦伯伦商品这件事，我们应该持怀疑态度。事实上，在21世纪前十年，价格增长看起来并没有使葡萄酒变得更受欢迎，反而使它们不那么吸引人了：这是非常不像韦伯伦商品的表现。

为那些所谓的标志性葡萄酒创造“韦伯伦效应”的尝试似乎也没有起作用：市场需要首先验证一款葡萄酒的魄力，而一款新葡萄酒的高价发售通常只能得到沉默或模棱两可的回应。也许事情的真相是，大部分高档葡萄酒都是一种暂时性的韦伯伦商品。流行时尚可以将它抬高到接近韦伯伦商品的地位，但当高价变得令人反感时，时尚也可以将它再次丢到谷底。（当然中国政治在这场高档葡萄酒市场的狂欢中也扮演了一定的角色：详情见正在发售的《Decanter》杂志二月号中我的专栏文章。）

大部分高档葡萄酒应当都可以毫无悬念地被看作是“高档商品（superior good）”。换句话说，葡萄酒很明显不是“低档商品（inferior good）”，而是随着人们收入的增长需求量也会增长的“正常商品（normal good）”。风土的相关法规也保证葡萄酒具有高档商品的两个经济特点：稀有和高价。不过，真正能够通过高价刺激消费需求的高档葡萄酒其实很少：罗曼尼·康帝和柏图斯可以做到，但一级酒庄大概不行。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还有Frank和我一起分享的那瓶葡萄酒：1982年份的里鹏酒庄（Le Pin）葡萄酒（同时还有里鹏1998年份和其他一些美味的“高档商品”）。在三月初发行的《Decanter》杂志四月号里，你将看到这款酒的品酒词。不过我可以提前告诉你，作为一款11英镑多的葡萄酒，它完全不会令你失望。

专栏作家介绍

Andrew Jefford先生是Decanter杂志及www.decanter.com的专栏作家。Jefford先生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就从事葡萄酒写作（同时涉及的领域还有威士忌，旅行及香水），曾获诸多奖项，最近因专栏作家的成就而获奖。2009年到2010年间的15个月，Jefford先生在Adelaide大学担任高级研究员。目前正在撰写一本澳大利亚葡萄园及风土相关的专业书籍。他目前居住在法国郎格多克产区，Grès de Montpellier和Pic St Loup的交界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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