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回寄件人

在2013年里，我为《Decanter》写了100多篇新闻报道，从酒庄买卖、期酒价格到7月的暴风刮倒了拉菲古堡的柳树，再到卡尔卡松爆炸案是由一群武装酿酒商引起的，以及布拉德•皮特和安吉利娜•茱利推出他们的普罗旺斯桃红葡萄酒等等，内容无所不包。

这些新闻有些只需要几个小时就可以完成，有些则需要进行数个月的研究；有些直接掉在我面前，有些则需要从意想不到的来源顺藤摸瓜。不过最有趣的新闻总是让我想起美国出版商William Randoph Hearst说的那句话：“新闻是某些人希望掩盖起来的东西；其余我们能看到的全部都是广告。”

所以，为了纪念Hearst（他虽然是一个饮酒有节制的人的，但是十分热衷于收藏阿尔萨斯、波尔多、勃艮第、莱茵河Rhine以及摩泽尔Moselle葡萄酒，并且在1924年时在自己的酒库装上了铁制大门——这可能是因为他在美国实行禁酒令期间提供葡萄酒），今年的第一篇专栏，让我们来谈一个从最近的新闻里引发的话题。

最初向我提起这个新闻故事的是一个在本地大学教授葡萄酒市场营销的朋友。他给我发送了一些来自法国海关办公室的数据，想知道大量葡萄酒在被海外市场购买后，又被重新进口回波尔多意味着什么。

我看到这些数据后马上给他打了电话回去。

“所以说有些葡萄酒本来已经被卖掉并运走了，然后现在又回到波尔多了。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又是谁在记录这些葡萄酒的流通情况和它们的来处？”

“这些，”他回答道，“正是我的疑惑。”

如果你感兴趣，这些数据可以从法国进出口年度汇编的“返回”部分免费查到。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些数据绝对值得一读。

过去三年的数据显示，2010年，561,362瓶葡萄酒被再次进口回法国（包括红葡萄酒和白葡萄酒），价值39,668,047欧元。在2011年，这个数值上升到价值62,799,610欧元的红葡萄酒和略高于281,000欧元的白葡萄酒，这些葡萄酒或者是标准瓶装，或者是1.5升的大瓶装（也就是说全部是小于2升的容器）。2012年的数值仍然很高，不过比前一年降至红葡萄酒48,748,635欧元和白葡萄酒687,697欧元。

波尔多并不是唯一一个这样做的产区——香槟产区和勃艮第也在购买原本出售到海外的葡萄酒，法国的其他产区大部分也在这么做。我没有香槟产区的数据，不过2012年勃艮第再次进口回的红、白葡萄酒达到将近7百万欧元，2011年也有近4百万欧元。

那么，为什么这么多葡萄酒都回到了法国？这对消费者来说又意味什么？我回到海关办公室，希望获得进一步的详细信息，看看这些葡萄酒究竟来自哪里。不过，我被告知即使我愿意付费，也无法得到这些信息。因此，我转而询问波尔多葡萄酒行业协会（Bordeaux Wine Bureau）。他们确认了再次进口的行为，但表示这是完全例行操作。

“并不是海外购买者拒绝收货，而是在葡萄酒到达消费者手中之前一种正常的流通。”新闻主任Valerie Descudet向我保证，并估计2012年大约8,000百升的波尔多葡萄酒被重新进口回法国（约1百万瓶）。这些葡萄酒主要来自三个国家：德国（3,600百升）、比利时（2,000百升）和英国（2,000百升）。

“2012年，2.36百万百升的葡萄酒从波尔多出口。”她补充道。“所以再次进口的葡萄酒大约是出口总量的0.3%，并且其中只有非常小的一部分来自欧洲以外的国家。”这也许是真的，但根据我的计算，再次进口的葡萄酒的价值要高得多的——波尔多在2012年出口了总价值达22.8亿欧元的葡萄酒。如果CIVB的葡萄酒数量值是正确的，那再次进口回来的4,800万欧元葡萄酒中大部分一定都是价格昂贵的葡萄酒。

当然，这完全有可能只是正常操作，且不值得担心，但我忍不住去想，为什么并没有很多人在讨论这件事？所以我向周围的业内相关人士进行询问——运输公司、拍卖行、葡萄酒收藏家、酒商和葡萄酒出处专家等等。他们中很多人不愿意公开姓名，强调这个话题的敏感程度——这恰好说明这个问题值得进一步探究。

葡萄酒酒商公司Corney and Barrow的Paul Marus态度十分出色：“我们已经充分意识到这个情况，波尔多的中间商们肯定也是如此，因为他们很多人现在宣传自己的存货时都强调‘从未离开过波尔多’。”

eProvenance是一家监测葡萄酒在运输和储存过程中的温度的公司。来自这个公司的Louise Domenitz表示，他们没有关于这个问题的数据；他们所关心的问题是如何确保业内人士了解运输和储存葡萄酒的过程中适宜的环境有多么重要和有价值——不论这些葡萄酒来自哪里（“当所有运输的监测都十分严格时，”她说，“这些再次进口的葡萄酒也会被监测”）。葡萄酒运输公司的态度也是暧昧不明的，例如有人说：“所有相关人员对此一定都会非常谨慎，但可以确定很多大的中间商公司都会重新购入葡萄酒存货，特别是当汇率变得有利的时候。”

伦敦葡萄酒交易网站Livex确认他们有超过50个波尔多中间商作为交易成员。在过去的十年里，他们平均出售葡萄酒的数量是购入葡萄酒的两倍。“也就是说，他们是这个交易网站的第二大购买群体。” Miranda Cichy表示，“在过去十年里占购买总量的14%。”

“假设这些葡萄酒都使用正确的方法运输，没有被暴露在极高或极低的温度环境里，那么葡萄酒在欧洲境内流通这件事就没有这些酒如何被再次从波尔多售出来得重要。” Marus说道，“在欧洲境内买卖葡萄酒的行为完全没有错误，但是波尔多必须说明交易的葡萄酒是否是从未被运输到其他地方的真正波尔多葡萄酒。”

“另一个问题是，任何从亚洲运回英国或欧洲境内仓库、然后再运往波尔多的葡萄酒都是很难追踪来源的，除非波尔多的买家要求仓库进行审计跟踪。所以理论上标明来自欧洲的葡萄酒有可能是先从亚洲运回来的。”

CIVB列出了许多完全可以理解的原因解释再次进口的葡萄酒，例如希望在向国际客户出售葡萄酒之前将其储存在英国市场，或者在储存上更好地抓住汇率优势。“或者也许存在投机因素，比如最终客户同意将葡萄酒重新出售给法国酒商。与此同时，有些经销商选择将装瓶生产线安置在法国之外——特别是一些航空公司、酒店、餐厅或连锁超市，比如ALDI就从波尔多进口大宗散装葡萄酒到德国，在德国装瓶后再运往他们的多个零售点，其中包括一些在法国的商店。”

所有这一切都说得通，而且很有可能消费者完全不需要担心这些被“退回寄件人”的葡萄酒。但是我希望看到这些葡萄酒的来源有更加清楚的书面记录，特别是我估计这种再次进口的葡萄酒在2013年数量会更多，因为过去五年有太多波尔多葡萄酒被卖往亚洲，而商业管道一直处于不平衡的状态。如果说这其中有一些葡萄酒会回到法国，并不是无稽之谈。所以，现在我们难道不应该确保中间商和葡萄酒酒商们诚实地告诉我们，他们所出售的葡萄酒曾经到过哪里，以及为什么吗？

专栏作家简介

Jane Anson是Decanter驻波尔多记者，1994-1997年曾在香港居住，从2003年起长居波尔多。著有讲述波尔多一级庄历史的《波尔多传奇（Bordeaux Legends）》（由Editions de la Martiniere于2012年10月出版）。在著作《葡萄酒鉴赏（The Wine Opus）》以及《1000种质优价廉的葡萄酒（1000 Great Wines That Won’t Cost A Fortune）》中负责波尔多及法国南部地区部分的撰写（两书分别由Dorling Kindersley出版于2010及2011年）。Anson同时是《米其林法国葡萄酒产区指南（Michelin Green Guide to the Wine Regions of France）》的作者之一，并每月为香港南华早报撰写葡萄酒专栏。波尔多学院认可葡萄酒讲师，伦敦大学学院出版专业硕士。 *书名均为意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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