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马云的波尔多酒庄 - 两海间的新“原点”

自从马云买下波尔多酒庄萨尔斯（Château de Sours）以后，对于这位风云人物雄心勃勃的建设计划，当地人一直“传说”不断，但真相如何呢？Jane Anson获邀亲身探访酒庄，为我们带来了独家报道。

在10月的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我抵达了萨尔斯酒庄，却并不知道自己将会看到什么。夏日的残暑仍在，但暴风雨将至。采收已经结束，葡萄园仍然是一片绿色。

我在酒庄的正门前下车——以前访问萨尔斯酒庄时，我都是从这里进入的。但自从酒庄成为这位富豪的私人居所之后，前门已经关闭了。我掉转车头，在建设中的办公室建筑附近找到了停车场。

一小群人已经在等我了。很快，我们乘上了四轮敞篷的北极星巡逻车，开启了长达三小时的访问。

我们走走停停，全程都没有访问一座酿酒厂，或品尝任何葡萄酒。但是，我却得以深入整个波尔多最令人叹为观止的酿酒项目之一，一探它的真实样貌。

距离我上次到访，已经过了四年。

中国电商巨擎阿里巴巴的创始人马云收购酒庄的消息，最初是在2016年2月爆出的。

马云选择的萨尔斯酒庄，位于两河流域（Entre-Deux-Mers，也译两海间）产区的一隅，四周是优美的田园和绵延的山峦，如此景观，在波尔多并不常见。

传闻中的酒庄

萨尔斯酒庄在英国市场其实有点名气。它的拥有者最初是英国老牌酒商Majestic的创始人Esme Johnson，在他的管理下，酒庄出品了一款广受欢迎的桃红。之后的庄主Martin Krajewski在此基础上，又发售了一款起泡桃红，令酒庄的声名更上一层楼。

但自从酒庄有了马云这个新主人，它的出名程度冲上云霄，甚至成为了国际新闻的头条，人们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与此同时，与之相关的各种传言也甚嚣尘上。

首先，有报道指出马云的团队想要拆掉酒庄的城堡，然后建成一座小型的凡尔赛宫。还有人说，马云要开设一家五星级酒店，还会把毗邻酒庄都买下来，拆掉房子，还要把已经生长了几个世纪的大片森林都毁掉。

我读到的报道中，也有的提及他在酒庄里铺设了照明系统，一旦直升机飞近就会亮起。另有报道称酒庄的团队和建筑师、前雇员以及邻居争执不休，而且在开展什么古怪的计划，似乎要在两河流域的土壤中，酿造出和一级庄比肩的葡萄酒。

很显然，这些流言蜚语显示了各方试图控制话语权的意图。酒庄经理Tom Vercammen如此形容：“最开始传言像蚊子一样细小，后来越传越真，三人成虎。”

巨变进行时

Vercammen和妻子Cheryl并肩工作，两个人都能讲五国语言，令人起敬。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他一手拿着高希霸雪茄，在肯尼亚的猎场大步行进，随时准备与野兽肉搏的情景。

Tom Vercammen来自比利时，专业方向是农艺学和园艺学。他被酒庄录用，不是因为在葡萄酒方面的专业技术，而是因为土地管理方面的经验。

要管理一座极端低调的亿万富翁名下的巨大产业，需要特别的技能，而他恰巧具备。

夫妻俩管理的上一座产业位于西班牙，覆盖15000公顷的土地。2017年，与前东家Krajewski的顾问合同结束时，他们来到了波尔多。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核准整座产业需要什么，并从2018年开始重新发展它。”Vercammen告诉我——很显然，最开始一切都是“必要”的。

酒庄要买邻居土地的传言，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证实。

萨尔斯酒庄在被马云收购的时候，总面积只有70公顷，在收购了两家酒庄之后，如今已经扩充到了200公顷。但酒庄目前没有继续收购的准备，尽管团队告诉我，它们已经收到了多方联络，表示想要把自己的产业卖给他们。

时至今日，酒庄似乎已经仔细考虑过每一个细节了。我们访问的，更像是一座阿根廷或者智利的酒庄，庞大的地界，每一处景观都经过仔细设计，而葡萄藤在其中只占据一部分。

“我们将2018年视为酒庄的元年。“Vercammen告诉我，“收购的时候，酒庄的土地除了葡萄园，就是荒地，杂草丛生。产业内有大片的森林，但许多树木都遭到了甲虫的侵袭，或者有其他的问题。”

“我们所做的，就是将200公顷的地界当做一张白纸，从头开始研究土壤环境，与研究机构合作，平衡整体的生态系统，构建一个害虫的控制体系，管理水源和渗水渠道，以可持续发展的理念耕作，寻找含铜防疫药剂的替代品，令土壤恢复活力。”

“我们对约100公顷的土地进行了重新规划，栽种了葡萄藤，进行了灌溉和改善。总而言之，我们在过去的几年里，就是在土地上不停劳作、劳作、劳作。”

非传统的酒庄

我可以从一些细节感受到，酒庄团队的背后有一个要求很高的老板。

整个庭院一直到湖边，都能听到流淌的音乐。四处可见高耸的篱笆和保安的守望塔。酒庄的正门装饰着巨大的陶罐和橡木桶，当迎接庄主尊贵的客人——“比如，丹麦国王”——的时候，便可以展示葡萄酒酿造的文化和技术。

而关乎这家酒庄的大数据，也令人目眩神迷。

团队介绍说，六位全职的园丁已经种下了20000株玫瑰，还要再种10000株，覆盖15公顷的绿地。最近新加入了25,000株绣球花、5000株果树、6200株橡树、20个蜂巢和70个大黄蜂蜂箱。

酒庄还准备了一个果菜园，种植的蔬菜用于饲养55头匈牙利曼加利察猪、11头苏格兰高地牛、100只鸡和

黑加斯科尼火鸡。

在葡萄园之间，也会穿插着盛开野花的田园、26个小规模湖泊，有助于渗水和排水。

酒庄似乎有着一些不言自明的长期目标。其中之一，很简单，就是为庄主提供隐私和空间。比如，据说老板喜爱钓鱼，所以萨尔斯酒庄前的主湖已经被拓展到了8000平方米，养殖了鲤鱼，鲷鱼和黑鲈鱼。

“一般餐酒”

在葡萄酒酿造方面，酒庄并没有打造一座全新一级庄的打算，而是准备仅以法国一般餐酒（Vin de France）的等级酿酒，并充分利用这一等级的便利。

至今为止，来自萨尔斯酒庄的葡萄酒只有少量通过阿里巴巴旗下的“盒马生鲜”在中国销售。不过据说有六万瓶“Mars Sours”桃红，被当做马云退休的鉴别礼，赠予了阿里巴巴的员工。

关于酒庄的长期策略，现在也渐渐清晰。

“如果我们以波尔多（Bordeaux）或上等波尔多（Bordeaux Supérieur）等级酿酒，就要被这些等级对应的价格区间所限制。”Vercammen说。

而如果仅以法国一般餐酒（Vin de France）等级产酒，“我们就不需要遵循波尔多法定产区的规定，可以根据土壤的条件和市场需求种植葡萄藤。”

2022年，一座新的酿酒厂即将建成，同年酒庄焕然一新的葡萄酒也将上市。

所有葡萄园已经树立了木桩、拉起了棚架，从2018年开始，酒庄就已停止使用杀虫剂和除草剂了，同时，酒庄用马耕作其中12公顷的葡萄园。

萨尔斯酒庄栽种了全部六种波尔多红葡萄，也种了葡萄牙北部和西班牙北部的品种，比如华帝露（Verdelho）和阿尔巴利诺（Alvarinho），还有鸽笼白（Colombard）、克莱雷（Clairette）、长相思和赛美蓉。

超越“酒庄”的定义

我们在整座产业庞大的地界内行驶的时候，越来越明确地察觉到酒庄的总体目标：那便是拓宽一座“酒庄”的定义，令它充分实践永续农业，发展农林业和生物多样性，而这一切并不仅仅是为了营销的需求。

Vercammen过去的经验对实现这个目标非常有帮助。他以前并没有管理过一个传统意义上的葡萄酒庄，因此也并不认为有必要忠于葡萄酒行业的“常识”。他甚至不愿意提及任何一家自己崇尚的葡萄酒庄。被追问了之后，他才说是普罗旺斯的Château de Berne和英国的Kingscote Estate。

马云的葡萄酒上不会标示“Bordeaux”，对于波尔多人也许是个令人失望的消息。但他们依然可以从这个新的项目当中学到很多：所有葡萄酒产区都应当有意识地促成生物多样性，而不是单一种植。

退休后的马云，现在已经远离了阿里巴巴的管理运营工作，投身到慈善事业当中。其中他投入了1亿元用于保护杭州的湿地。今年在新冠疫情爆发之后，他也向多个国家地区和组织捐赠了价值数百万美元的医疗用品。

而就在收购萨尔斯酒庄之前的一年，他刚刚买下了纽约阿迪朗达克山脉的280,000英亩荒野，将其改建成野生动物保护区。我觉得，这些也暗示了他收购萨尔斯酒庄后的打算。

“我们开始改造的时候，有很多负面新闻说我们在毁坏森林。”Vercammen说，“但我们并不是在毁坏自然，而是在升级，提升土地的价值。一切都是有理由的，但需要远见才能看到。尽管马先生总是非常谦逊，但他做事绝不会无的放矢。”

编译： 吴嘉溦 / Sylvia W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