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说最古老的葡萄酒故事

与Jefford相约星期一

葡萄酒诈骗犯Rudy Kurniawan的庭审为什么如此引人注目？毕竟，我们很难为那些曾经是他的昔日密友，却最终成为受害者的百万富翁、吹牛皮的人以及葡萄酒界的“大腕儿”们挤出几滴同情的眼泪。“这完全不是我所知道的葡萄酒世界！”在回应Mike Steinberger发表在www.winediarist.com上的几篇关于本案的新闻时，Fabio这样写道。愿上帝保佑他。

对我们中的一些人而言，人生中最兴奋不过的竞价经历可能只是在和家里人打桥牌时试图叫出欠缺力度的“3无将定约”而已；但这场和拍卖有着紧密联系的官司之所以值得我们高度关注，却有着众多的原因。当然，法庭审判总是充满戏剧性。对我们这些习惯了讨论本土酵母、部分苹果酸-乳酸发酵和生长度日等等“日常话题”的业内人来说，不论是Laurent Ponsot和Aubert de Villaine令陪审团听得入迷的证词，还是Bill Koch在法庭外猛烈的言辞攻击，都好比是一剂清爽的解毒剂。正如很多人已经指出的，本案的故事一定是好莱坞大片级别的。Kurnawian决定供认的任何事情都会给这个故事撒上更多兴奋剂做作料。

这个案子很重要的另一个原因，是它标志着高档葡萄酒世界“纯洁无瑕”状态的终结。现在，没有哪家高档酿酒商敢忽视自己葡萄酒的真实性和可追溯性问题；任何在市场上交易的高档葡萄酒也都必须能够追踪到来源出处。面对着可能（来自Bill Koch或其他人）的官司，拍卖行在挥锤的时候大概也不再那么容易了。那些混迹在“大腕儿”们的高档社交圈里的酒评人现在在接受品鉴邀请、发布稀有葡萄酒的品酒词、或者品鉴后在空酒瓶上签名之前也得先再三考虑清楚。信任已经完全消失，被两个“邪恶的小精灵”Kurniawan和Rodenstock破坏殆尽了。

（当然，酒评人的主要价值还是在于他们对年轻葡萄酒富于技巧的评鉴。任何被惯犯欺骗、将仿古的假葡萄酒当成真酒的酒评人在我看来都可以被原谅，因为即使是真正的酒瓶和瓶装葡萄酒在不同时期也有很大差异，一款罕见的高档葡萄酒可能从来没有或者极少被人品鉴过，而作为惯犯的骗子是不会愚蠢地使用错误年代的代替品的。）

说这个审判十分重要的最后一个原因当然是因为本案是最古老的葡萄酒故事的最新版本。两千五百多年以来，葡萄酒交易总是被真实性的问题驱动和破坏着。

细心周到的希腊人发现每个地方的葡萄酒质量都不相同。公元前5 – 4世纪，在极受人尊敬的希俄斯岛（Chios）、莱斯博斯岛（Lesbos）和萨索斯岛（Thassos）的酿酒商之间举办了葡萄酒比赛，每个酿酒商都使用作了不同标记的双耳细颈酒罐，以便和模仿者区分开来。据说著名的雕塑家留西波斯（Lysippos）甚至专门为哈尔基季基州（Chalcidice）的真品Mende葡萄酒设计了一种特别的双耳细颈酒罐。在后来的古罗马时期，关于Falernian葡萄酒真伪的争论十分有名；但Felernian只是老普林尼（Pliny the Elder）所提到的意大利境内16种“列级（cru）”葡萄酒的一种，而这些酒全部都有自己的模仿者。

法国大革命中激进的经济自由主义促使葡萄酒造假发展到了相当的程度，以至于拿破仑一世不得不于1816年重新设立大革命前的“品鉴者与验证者（gourmet-jaugeurs，经过训练专门验证葡萄酒来源和质量的人）”公会。André Jullien在同一年发表了著作《所有已知的葡萄园地形*（Topographie de tous les vignoblesconnus）》；这本书的准确性显示了哪些葡萄酒是容易被造假的高危种类。

随着法国19世纪中期的葡萄酒工业化发展，葡萄酒质量出现下滑，假葡萄酒也越来越多。之后发生的大规模葡萄根瘤蚜灾害导致人们使用进口葡萄、糖、不同的酸性物质和化学着色剂勾兑葡萄酒。即使在重新种植葡萄园后，情况也没有显著好转，因为高产的杂交葡萄品种侵占了越来越稀少的欧洲酿酒葡萄品种的生存空间，而假葡萄酒也依然屡禁不止。终于，法国在1905年立法规定伪造葡萄酒来源属于违法行为；在1908年、1914年、1919年、1925年和1927年，相关法律经过了数次修订，终于在1935年确立了法定产区（AOC）系统。

当然，这并没有彻底终结葡萄酒造假。一旦市场条件允许，假酒就会出现。中国进口葡萄酒市场正处于发展初期，一个年轻而规模巨大的市场意味着假酒泛滥的现状——Nick Bartman在去年11月发表于www.jancisrobinson.com上的5篇供免费阅读的文章对此作了详尽的叙述（Bartman声称：“我在中国见到的葡萄酒中70%不是原装的，也就是说，酒标上所写的内容与酒瓶中实际灌装的液体是不相符的”）。而在另一方面，高档葡萄酒价格的巨额增长则令Kurnawian这样的高档葡萄酒造假者蠢蠢欲动。与假酒的斗争恐怕永远不会停歇。

不过，我们不要忽略一件事：如果不同来源的葡萄酒之间迷人而美丽的差异没有如此显著，这个行业也就不会如此造假频发了。正是葡萄酒最为珍贵的品质令它吸引了犯罪者的目光。

*注：Topographie de tous les vignoblesconnus：也译作《葡萄园地形学》或《葡萄酒名庄全图》。

专栏作家介绍

Andrew Jefford先生是Decanter杂志及www.decanter.com的专栏作家。Jefford先生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就从事葡萄酒写作（同时涉及的领域还有威士忌，旅行及香水），曾获诸多奖项，最近因专栏作家的成就而获奖。2009年到2010年间的15个月，Jefford先生在Adelaide大学担任高级研究员。目前正在撰写一本澳大利亚葡萄园及风土相关的专业书籍。他目前居住在法国郎格多克产区，Grès de Montpellier和Pic St Loup的交界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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